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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32章 窑仙记

1969年冬我们三十七个东北知青像撒豆子似的被撒在陕北老牛沟。

沟壑纵横的黄土坡上唯一能住人的是孔废弃多年的土窑。

窑洞脑顶裂着三指宽的缝夜里能看见碎刀子似的月光窑壁留着前人烟熏火燎的黑印子最瘆人的是炕沿下压着张黄符朱砂画的咒文早褪成了淡褐色。

带我们来的生产队长王老疙瘩踢了踢窑门框簌簌落下些黄土:“先前住过个狐仙早些年破四旧时跑了。

”他顿了顿补了句“夜里莫要乱走。

” 头半个月相安无事。

直到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夜负责伙食的赵建军突然嚷嚷起来:“邪门!玉米面咋越吃越多了?”原本见底的粮缸隔夜总会多出小半捧金黄的玉米碴。

起初都当是称错了可接连七八天那点口粮真像会自个儿下崽。

更奇的是水缸。

陕北旱得厉害每天要赶十里地挑水。

有回我半夜起夜隐约听见窑里有水声扒着门缝瞧见缸沿泛着湿漉漉的光满得快要溢出来。

可第二天问遍所有人没一个承认夜里添过水。

知青里最犟的李卫国梗着脖子说:“肯定是老乡偷偷接济怕落个照顾不周的名声。

”他爹是钢厂工人最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转年开春倒春寒身子最弱的孙小娟病倒了。

先是咳嗽后来整张脸烧得通红嘴里胡话不断:“白衣服的娘娘...在梁上走...”卫生所给的退烧药像撒进沙漠的水半点用没有。

那天后半夜我守着她换毛巾忽然闻见股子甜腥气。

循着味走到窑洞后身月光下竟蹲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我嘴里叼着把紫茎绿叶的草。

我吓得腿软等回神那白影早不见了只有地上那簇草还散着药香。

“是柴胡。

”村里老赤脚医生捏着草茎直咂嘴“这节气哪来的新鲜柴胡?” 药煎好灌下去天没亮孙小娟就退了烧。

她清醒后说梦见个穿白袄的妇人往她嘴里塞了颗凉丝丝的果子。

这事在知青点成了不能明说的秘密——李卫国把那株柴胡根悄悄埋了开会时敲着搪瓷缸:“要破除迷信!” 真正的变故发生在麦收时节。

李卫国砍秸秆时被毒蛇咬了腿伤口肿得发亮。

我们轮流背着他往县医院赶黄土路被月亮照得惨白。

眼看人开始抽搐忽然道上卷起股旋风迷得人睁不开眼。

风停时路当间站着个灰袍老妪脸藏在阴影里声音像揉搓枯叶:“后生抬他回窑。

” 说来也怪刚把李卫国安置回炕上那老妪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小刀在伤口上划十字俯身就吮出黑血。

又掏出一贴膏药借着油灯火烤化了按在伤口。

这时窑外传来王老疙瘩的吆喝声再回头老妪已不见踪影只有窗纸上映着截晃动的白尾巴。

李卫国捡回条命后像变了个人常对着窑洞后山的乱坟岗发呆。

有回他悄悄告诉我:“那晚我看见的...是张毛茸茸的脸。

” 我们开始轮流在窑洞犄角搁些吃食——半块玉米饼、几颗野枣。

东西总在黎明前消失有时会留下撮银亮的毛。

有次孙小娟放了根红头绳第二天竟变成个精巧的如意结。

这种秘的平衡在批林批孔运动时被打破了。

公社新来的工作组听说窑洞供着狐仙副组长马干事直接踹翻了我们偷摸设的香案:“知青搞封建迷信要挂牌子游街!” 当夜暴雨如注。

马干事非要连夜赶回公社在山梁上连人带驴跌进了沟。

第二天人们找到他时他反复念叨:“看见白灯笼引路...”而就在同一天知青点仓库里突然堆满了金黄的麦粒足够吃到开春。

我们三十七个人对着麦堆发了誓这辈子谁也不往外说。

只有李卫国在离乡前偷偷在窑洞后山立了块无字碑。

多年后我重返老牛沟荒草早吞没了土窑。

放羊的老汉说拆迁那会儿总见着道白影围着窑转推土机愣是熄了三次火。

最后工人烧了沓纸钱才从窑基底下挖出口朽烂的木棺里面是具完整的白狐骨架。

我悄悄把当年那个如意结埋在了旧址。

山风过时恍惚又听见三十七年前那个冬夜孙小娟在炕上哼的东北小调。

而窑洞深处永远有双绿莹莹的眼睛守着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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