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生婆掌中宫尺第257章 灯船点破九重雾
暴雨连下七日江水如墨蛇蜿蜒啃噬着堤岸残骨。
朝廷震怒裴世藩革职下狱押入宗人府待审。
圣旨宣读当日满城鸦雀无声。
那曾高悬城楼的“净流令”朱旗被当众焚毁灰烬随风卷入江心仿佛替无数饮毒而亡的百姓咽下了最后一口怨气。
可旧令虽去新祸未消。
“朽舟自沉”令依旧悬于内务总管之手未曾收回。
官府布告贴遍沿岸:“疫船聚污限期离江违者以逆民论处。
”更有人暗中散播谣言——沈知微所分净水乃“巫水”饮之者夜梦鬼哭三月必死。
百姓本就惶恐再遭驱赶浮屋群顿时大乱。
一家家拆灶熄火拖儿带女准备弃舟登岸。
可岸上无屋、无粮、无地只有冷眼与拒门。
就在这风雨飘摇之夜一声嘶吼撕裂长空。
城门轰然震动! 一名渔妇背着一个用破席裹着的小小尸首一步步撞开铁门。
她脚上草鞋早已磨穿双足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抱住孩子冰冷的身体仰天哭喊:“你们烧不够吗?!前日烧我夫君的船昨夜毒死我儿今日还要赶我们去死路?!他才五岁啊——连鱼骨头都还没嚼碎就被你们的‘净水’活活拉死了!” 她声音凄厉字字泣血在寂静雨夜里传出去老远。
身后数十艘浮屋悄然亮起灯火。
一盏两盏……三十盏。
每一艘船上都挂起了一盏油灯灯罩外用细纱写着两个小字——知微。
那是沈知微教她们做的:陶罐为底铜芯引火外覆浸过药水的麻布防风哪怕暴雨倾盆也不灭。
她称之为“知微灯”取义“一点微光亦可照夜”。
“我们不走。
”春杏站在医船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掌医大人救了我们三次命——一次剖腹产子一次清毒滤水一次炸闸逼污。
如今他们又要逼我们喝毒水、烧我们的家我们宁可死在江上也不再退一步!” 三十艘医船缓缓移动首尾相连横亘江面如一道浮动长城将官兵拦在对岸。
风急浪高灯火却愈发明亮。
江心灯链宛若银河坠落人间映得浊浪都生出几分清辉。
谢玄是踏着水雾来的。
他一身玄袍未湿身后只带两名黑骑悄无声息立于最末一艘船尾。
雨水顺着他的面具滑落滴在刀柄上发出轻微的响。
“圣上已密诏羽林卫明日辰时强拆灯船。
”他声音低沉像从地底传来“罪名定为‘聚众抗诏图谋不轨’。
若不散格杀勿论。
” 沈知微正俯身查看听诊器中的血晶。
那晶体嵌在船首木雕的眼眶里原本是护江神兽的琉璃瞳如今成了它真正的“眼睛”。
此刻血晶幽光微闪表面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灰晕——尚未变黑但已有异动征兆。
她没抬头只淡淡问:“证据齐了么?” “齐了。
”谢玄递上一封密封文书“陆明渊亲笔签押的水利图录详述裴氏截污坝如何将毒渠引向民区;还有小瘸儿凭记忆绘制的排污暗道全图连每条支脉转折都标注清楚。
连工部老尚书看了都说此图胜过十年河防档案。
” 沈知微接过指尖轻抚纸面仿佛能触到那些被遗忘的冤魂。
三日后她请诸位京察御史、户部要员、太医院首座共赴江岸观“水鉴”。
众人到达时皆冷笑连连以为不过一场妇人闹剧。
却见江心停着一艘白幡医船船首神像双目赤红竟似活物般盯着来人。
沈知微立于船头手中捧一方铜盘盘中盛着半碗江水血晶悬于其上光影流转。
她忽然抽出银刃划破指尖。
一滴血珠坠入水中。
刹那间血珠并未散开反而凝而不溶如红玉悬浮。
紧接着血晶骤然发亮光芒投射至身后白布——赫然显出几行铁字: 【铅汞含量:伤髓三级】 【神经毒性:已致畸】 【持续暴露:三代不育】 全场死寂。
沈知微抬眸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的脸一字一句道:“这水诸位大人敢喝一口么?” 无人应答。
她冷笑:“不敢喝就别逼百姓喝。
” 随即展开陆明渊证词与小瘸儿全图当众宣布成立“江防医察司”——由痊愈渔民轮值巡查每日记录血晶颜色变化一旦转黑即鸣锣示警;春杏率医婢队定点熬制解毒汤配发滤布登记病患;凡参与巡防者子女可入新建“医塾”习基础医理。
七日之内奇迹显现。
沿岸痢症锐减八成久违的婴儿啼哭重回船舱。
一位老妪颤巍巍捧来一碗清水跪在医船前泪流满面:“姑娘这是咱家三个月来第一回 喝到不拉肚子的水……老妇这条命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 沈知微扶她起身只说了一句:“活着才是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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