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初刻。
杜丰身着紫色朝服腰佩金鱼袋在内侍的引导下穿过重重宫禁走向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紫宸殿。
晨曦透过高大的宫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寂静的廊道中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引路内侍细微的衣袂摩擦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压抑的气息。
与昨日城外盛大的迎接仪式不同今日的召见是关起门来的君臣奏对其意义远比表面的风光更为重大。
行至殿外内侍通禀后沉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杜丰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紫宸殿偏殿不似正殿那般开阔却更显精致与威仪。
肃宗李亨并未端坐于正中的御座而是身着常服坐在临窗的一张紫檀木榻上身旁的小几上摆放着几份奏疏和一盏冒着热气的药茶。
他看起来比杜丰记忆中清瘦了些许脸色带着一丝久居深宫的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帝王特有的审视。
“臣杜丰叩见陛下。
”杜丰趋步上前依足礼数行跪拜大礼。
“杜卿平身看座。
”肃宗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抬手虚扶。
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搬来一个绣墩放在榻前不远处。
杜丰再拜谢恩这才侧身坐下姿态恭谨腰背却挺得笔直。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肃宗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目光细细打量着杜丰仿佛要透过这副沉稳的外表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杜丰坦然承受着这份审视目光微垂落在身前的地面上神情平静无波。
“一别年余杜卿辛苦了。
”良久肃宗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西域之事朕已尽知。
卿力挽狂澜定鼎西陲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 “陛下谬赞。
此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不过恪尽职守尽人臣本分而已。
”杜丰的回答谦逊而标准将功劳归于上意与集体。
肃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端起药茶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西域初定百废待兴。
依卿之见此后当以何策为要?是继续驻以重兵弹压四方还是另辟蹊径?”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直接关系到杜丰对西域的战略判断以及他自身的定位。
杜丰略一沉吟从容答道:“回陛下臣以为西域之地非仅凭武力可长久。
昔日强汉盛唐皆以兵威开路而以德政、商贸、教化固本。
今突骑施已平诸国归心正宜‘固本’之时。
” 他微微抬头目光清正:“当务之急其一在于稳定秩序。
重置安西、北庭都护府选派能吏安抚百姓清剿残余匪患。
其二在于畅通商路。
鼓励商旅保护丝路使东西货殖流通则西域自然富庶民心依附。
其三在于羁縻诸蕃。
对葛逻禄、昭武九姓等当恩威并施许以通商之利授以虚职荣衔使其利益与大唐一体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至于驻军精兵必不可少然数量可酌情削减以节约粮饷。
关键在于兵精、器利、调度得法。
臣在河西试行军械标准化与以商养军之策颇有成效若推而广之则边军战力可增而朝廷负担可减。
” 他没有一味强调军事存在而是提出了一个综合性的治理方略将军事、政治、经济融为一体既展现了长远的战略眼光也贴合了朝廷希望减轻财政压力的现实需求。
肃宗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神色变幻。
杜丰的回答显然在他意料之中又似乎比他预想的更为周全。
“卿之所言老成谋国。
”肃宗点了点头话题却陡然一转“然则卿可知如今朝野内外对卿议论颇多?” 来了。
杜丰心中微凛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臣略有耳闻。
”杜丰神色不变“无非是些‘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陈词滥调。
臣之心可昭日月。
臣所求非一己之权柄乃大唐之中兴。
若陛下认为臣掌兵权过重臣请即刻缴还河西、乃至所有兼领节度使之旌节甘愿回京为一闲散文臣或于东宫尽心辅佐太子亦无不可。
” 他以退为进态度诚恳而决绝直接将最敏感的权力问题摊开表明自己毫无恋栈权位之心。
肃宗凝视着杜丰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或犹豫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坦荡与沉静。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忽然肃宗轻轻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内侍连忙上前伺候。
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却依旧锁定在杜丰身上。
“杜卿”肃宗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朕还记得灵武之时你献上《平胡策》;凤翔危局你挺身而出;宫变之夜你护驾有功……这些朕都记得。
”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你是朕一手简拔起来的与太子亦是渊源深厚。
你的忠心与才干朕从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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